我插嘴道:“怎麼,你們要回去了嗎?”
文宣嘆息道:“是啊文芯,明天我們必須得回去了,只是你怎麼辦?真想帶你回去啊!”
我笑道:“老大,你幹嘛這麼說?我在這裡好好的,再有幾個月就回去了,你放心,等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出現在巴厘島的。”
文宣笑道:“那是自然,若你膽敢不來參加我的婚禮,要你好看。”
我急忙道:“不敢不敢,老大放心吧,我一定會去的。”
畢承澤也是嘆息一聲道:“我們回去了,你要好好照顧自己,天氣變冷了,要記得添衣服。”
我嘻嘻笑道:“畢總什麼時候變成管家婆了,好囉嗦的,你放心,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凍著一點點的。”
在我十八年的生命旅程中,似這般與家人坐在一起閒話家常的場景似乎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,這種充滿親情的暖意驅散了這個雨夜的陰冷與潮溼的空氣。最後,我在自己的房間裡昏昏睡去,文宣和畢承澤兩個則擠在於琿的床上睡了一宿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上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落下,天空依舊是陰沉的鉛灰色。文宣和畢承澤喝下了我親手沖泡的兩杯奶粉,又每人吃了一塊麵包之後,駕車離開了我的學校。
於琿還在村子裡沒有回來,我撐了把雨傘,站在操場上看著那輛黑色越野車愈行愈遠,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層水霧。
假期很快結束了,當孩子們再一次回到學校上課的時候,氣溫似跳水一般直線下降。
路校長忙著聯絡鄉里的送煤車給學校送來兩車塊煤(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閃著亮光的黑色礦石,很是驚奇了一番),我抽空騎車去縣城裡買了兩大卷防風塑膠,於琿在課餘時間帶領著大些的孩子們將塑膠釘在窗子外面……到了十月末,當今冬的第一場降雪伴著漸緊的北風來臨的時候,孩子們便得以在溫暖的教室裡上課學習。
我每天站在講臺上,看著孩子們天真可愛的面孔,聽著他們童稚的讀書聲,鼻間嗅到若有還無的熱在火爐上的孩子們自帶的午飯的香氣,心底裡竟是非常的滿足。儘管我每天夜裡都要在寒冷的空氣中醒來幾次,原本白嫩的雙手也因為每天要為孩子們點燃煤爐而變得粗糙。
這天難得地陽光明媚,風力也不大。課間的時候我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跑步,十分鐘以後,孩子們的小臉都變得紅豔豔的,一雙雙天真的眼睛也都亮晶晶的閃爍起來。
我將戴在頸間的哨子吹響,孩子們訓練有素地緩緩停下,體育委員整隊之後,我站在他們面前宣佈解散。看著那一個個歡快的身影,我面帶微笑地回到辦公室裡,準備稍事休息一下再去上課。
路校長今天去了縣裡的教育局開會,我進去後只見於琿跟往常一樣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。但是反常的是他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坐在那裡備課,而是趴在辦公桌上不動。
我以為他沒睡好,笑道:“老於,怎麼了?困了?要不要回宿舍躺一下?”
我邊說邊走到他身邊,於琿卻沒有回答,也沒有動。
我心裡忽的一下,急忙伸手去推他,見他還是沒有反應,令人窒息的恐懼感瞬間遍佈全身。
我雙手顫抖著去扳他的臉,只見他雙目緊閉,臉色慘白,鼻孔裡卻有兩行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,已經染紅了桌上的課本。
我嚇壞了,急忙叫他的名字,他緩緩睜開眼睛,看清是我,竟然還笑了一下,輕聲道:“芯哥,別怕。我就是有點累了,扶我回去躺一下就好,別讓孩子們看見。”
我慌亂的點頭,先是為他擦乾臉上的血跡,之後扶起他回到宿舍,將他安頓到床上,喂他喝了幾口水。
於琿蒼白著臉色笑著對我說:“去上課吧,看來今天得辛苦你一下子帶三個班的孩子了。”
我急道:“老於,我送你去醫院吧,好嗎?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啊?”
於琿依舊是笑著,卻慢慢閉上了眼睛道:“芯哥聽話,我沒事,快去上課吧。”
看看時間緊迫,我只得幫他掖了掖被角,快步走到教室裡去。
我將三個年級的孩子集中到一起,採用那種原始的“複式教學”模式給他們上了上午剩下的兩節課。下課後我又幫助年紀較小的孩子們將熱在爐子上的午飯取下來,並指派一個六年級的孩子維持午間紀律,這才急匆匆地趕到於琿的宿舍看望他。
於琿躺在床上睡著了,流血已經止住,面色依舊蒼白,神情卻一片祥和,呼吸也算平穩。
我鬆了一口氣,轉身回到宿舍,翻出幾包泡麵,來到廚房裡,想生火煮麵。可是,饒是本小爺擁有天大的本事,卻終究是無法令那灶火燃旺,最後不得不叫來了一個大些的女孩子幫忙。
那小傢伙倒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,淡定地拿個棍子在火膛裡捅了幾下,又順手拉了幾下風箱,那溫暖的火苗便旺盛起來,很快就將水燒開了。
我大喜,急忙將一個暖壺灌滿水,又將泡麵放進鍋裡,想起於琿需要營養,又打了兩個雞蛋。終於,在我們師生二人的通力合作之下,一盆看起來還算成功的泡麵出鍋了。
我邀那小傢伙一起吃,她卻憨笑著搖頭跑走了,我只好盛了一碗麵來到於琿床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