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宮正殿,青銅燈樹映的龍紋屏風忽明忽暗。
“姜尚書,你今日特意求見,究竟要同朕說什麼?”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,目光平和地看向工部尚書姜延徹。
姜延徹狠狠瞪了拉扯自己的裴文淵一眼,眼中滿是憤懣,隨後整了整衣冠,雙手抱拳,恭敬上前:“本無其他要事,只是下官近來負責岐山河道修繕事宜。那岐山一帶半年未曾降雨,農田乾涸,百姓苦不堪言,再不修河道,百姓生計堪憂。可下官屢次呈遞的摺子,卻怎麼也遞不到陛下御前,無奈之下,才趁著春獵,冒昧打擾陛下雅興。”
皇帝聞言,眉頭微微皺起,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沈明遠,問:“沈閣老,這摺子怎會遞不到朕跟前?”
沈明遠神色凝重,說:“說到姜尚書一事,還有一人也同樣如此,亦是摺子遞不上去。”
“誰?”皇帝問。
“戶部金部司員外郎楚徵之。”沈明遠答道。
“陛下!”姜延徹聲音中帶著幾分憤怒:“臣正有事要好好問問戶部。靖和七年,朝廷本應撥給工部五十萬兩白銀用於岐山修河道,可至今不見分毫。如今岐山旱情嚴重,河道不修,別說莊稼,百姓吃水都成問題,這銀子究竟去了何處?”
“哦?”皇帝微微眯起眼睛,那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看向裴文淵,“裴卿,你近日都在神都,可知道此事?”
裴文淵神色一緊,微微低頭,恭敬回道:“下官……並不知曉。”
“你!”姜延徹怒目圓睜,手指顫抖著指向裴文淵:“好啊你,我倒要看看,到底是誰給了你好處?這般關鍵之事,你竟要裝作全然不知?”
此時楚徵之緩緩走來,看上去風塵僕僕,神色有些疲倦。
“拜見陛下。”楚徵之行禮。
“免禮。”皇帝看向楚徵之,和聲問道:“楚卿,那你的摺子所奏何事?”
楚徵之趕忙上前一步,跪地叩首後朗聲道:“陛下,臣任職於戶部金部司,負責國庫藏出納及賬目往來。近日臣核查總賬,發現諸多疑點。靖和五年,雲州戰亂,朝廷撥發補貼一百萬兩,可經臣連日對賬查實,真正抵達雲州的僅有六十萬兩,其餘四十萬兩不知所蹤。緊接著靖和六年蘇南爆發蝗災,戶部撥銀五十萬兩,可當地實際只收到三十萬兩。到了靖和七年,岐山水患,那本應撥給工部修河道的五十萬兩更是不翼而飛。臣與同僚連夜追至潼關,卻發現那筆銀子已被揮霍殆盡,一分不剩!諸如此類事件,樁樁件件,臣都詳細記錄,寫成奏摺,懇請陛下明察!”
“原來如此!”姜延徹恍然大悟,怒聲吼道:“原來是朝廷裡出了蛀蟲!”
沈閣老焦急說:“陛下,這些鉅額款項如今下落不明,若不徹查清,只怕國庫虧損數額巨大,後果不堪設想!”
皇帝的臉色早已陰沉,寒聲道:“將戶部尚書即刻叫來!”
顧毅民腳步踉蹌,神色驚惶,顫顫巍巍地走上前:“叩見陛下。”
“顧尚書,去年本應給工部修河道的五十萬兩白銀——”皇帝指尖劃過硃砂批註,燭火在他眉骨投下陰影:“怎會變成禁軍添置的五百副鎖子甲?”
顧毅民只覺雙腿發軟,膝蓋在官袍之下微微發顫,冷汗瞬間浸透了中衣。
他下意識地偷瞥向帳門外,薛郎西正按刀而立,那柄御賜的九環金背刀泛著森冷的血光,令人膽寒。
“臣……臣實在是不知啊……”顧毅民聲音顫抖。
“不知?還是故意裝聾作啞?”皇帝的聲音愈發冰冷:“就連郎中的摺子都遞不到朕跟前,你們戶部每日都在幹些什麼?”
“臣冤枉啊!還請陛下明察!”顧毅民又重重地磕了個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