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柄再次被握住;滲人嘶啞的黑暗如潮水消退。
一盞盞燭燈重新亮起,用七彩光暈濃郁整間房屋,吹去之前的溼冷,讓月光與風都進來,帶起一片使人安定的丁香花香味。
佈滿皺紋的老臉又清晰映入眼眶了,劇烈跳動的心一次一次歸於平常,簡艾斯目光輕閃著,殊不知額上已滿是細汗,薄唇剝落出一絲又一絲的白。
是鬼麼……
他品味之前的感覺,忍不住看眼對方手裡的卡提納,滾動了下喉結,努力吞嚥口水。
那略微使人窒息的氣息還透過黑色劍身溢位——不甘的,又只能在某種禁忌的牽制下緩緩退回,發出略略清脆的輕吟。
“這就是卡提納的價值。”
手中劍徹底平靜,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將其翻過來放在燭光前仔細觀察半晌;找到劍身上這一絲微不可查的裂縫,不由搖起頭來,帶有凝重的開口說,“只是它的攻擊慾望極強,我完全不能理解魯尼提克為什麼會鍛造出這樣的一次性道具來。”
言罷,他伸手撫摸上這條裂紋,目光看向簡艾斯,看著對方這些細汗和白臉,便笑了笑。
“一次性道具?”簡艾斯總算回過神來,迎上目光抿嘴舔了下唇,又伸手搓搓臉頰,態度實誠地問道,“尊敬的克西路閣下,請您告訴我具體的原因吧。”
“那太複雜了,裡面摻雜了高階鍛造的知識。”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看眼好學的小騎士,坐回座椅上,開啟竹扁圓形水壺喝一口;眼眶稍微有了點血絲,“如果你當真要學習可以找個時間詢問你的主人,我之後的時光都會交給名為圖波爾的城。”
“現在我先講得簡單一點。”他清了下嗓子,顯然是今晚說出的語遠超過平常,“聖器級別的兵器會擁有自己的生魂。這類鍛造方法五花八門,必須借用占卜巫師的許多力量才能讓它們安分待在兵器裡,這原理與我們現在用的空間戒指差不多,不過造價更為高昂,過程也更加的兇險。”
他點了點尾指上的瑪瑙戒,回應對面人的目光,聲音沙啞好似兩塊瓷盤相割:“聖級以上的兵器本身具備了生魂的靈壓。它們是一群高傲的孩子,對任何使用者都不屑一顧,當你握住它想要啟用它時,它會時刻吸收你的氣血、精力、甚至是靈魂。”
小小騎士舉起了手,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看他一眼,停下來等待。
“它們就註定不會被馴服了嗎?或者說……使用者就不能找到一種媒介與它們交談,至少讓兩者能夠更加的契合,達成雙贏局面罷。”簡艾斯問得好奇,眸裡的光慢慢閃,寫滿了靈動。
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品完這幅少年心性,嘴角抿出一絲弧,也帶有了些生氣的回:“那雙贏是什麼呢?簡,如果將你強制關入一個密閉黑暗的空間,在只有被使用的時候才能呼吸外面空氣,這樣的雙贏你會接受嗎?”
這位鍛造大師到此叩叩桌,彷彿要敲響少年的天真爛漫,“我們與它們天生就處於對立面,在人類存留的歷史長河裡,以前就曾發現過,”
他的語戛然停住,彷彿牽扯到了某些敏感神經,立刻抬頭看向對面人,在找到想要的平靜面容時慢慢鬆弛下皺紋,交叉了十指。
一時無聲,白燭融化落下的蠟更多,一層接一層的黏疊在一起,散發出某種香,舒緩了室內的氣氛。
“簡,”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終於開口,卻是眼神銳利,“我現在才發現你好像從沒有詢問過我關於生魂的事情,你見過除去人類之外的事情嗎?”
“啊?”被問者有些疑惑的張嘴,看看對方,終而露出實誠的笑,“看來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了克西路閣下,我以為你知曉我曾在大學院冒險者協會任職的事情。”他聳了聳肩,是愈發平常的樣子,“我被派遣去探索過龍世界,也聽協會內的一些夥伴談論過古老久遠的事情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他再次聳肩,並遞出一個燦爛的笑容,“我對於此是十分能接受的。”
對方的笑容映入眼裡,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安靜瞧著;低頭,鬆開了交叉的十指,將手掌重新搭在了桌面上,淡淡跟了句:“那你的經歷要比同齡人豐富許多。”
“這是我無法決定的事情啊。”簡艾斯攤開了手,嘴角彎下抿出一份無奈,“有時回憶最近這幾年,我也希望我能夠像一般的孩子那樣生活在快樂的柴米油鹽,至少……不用在夜晚不敢去看光線的陰暗地方。”
他說完,對面那頭的老者果然接住了他的話鉤,並眉頭逐漸緊皺:“你這個想法太軟弱,這個世間的邪惡之物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恐怖,至少在這個冰川,它們還發不出太大的聲音。”
簡艾斯順勢往下接,臉上籠著的灰霧更深,寫實了其內的辛酸苦澀:“我知道的克西路閣下,也曾這樣安慰過自己,”他開始一面搖頭一面講,“但是……真正經歷過人類文明以外的事情時,那種恐懼是畢生都難以忘記的,我都在想我之前是真的瘋了罷,竟然會去以一名初武的身份,去參與這樣的任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