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5日,中秋夜。
戰艦的天台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霜,夜風裹挾著溫熱的夏意拂過欄杆。何汐獨自站在邊緣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,紫發被風撩起幾縷,髮梢在月光下泛著朦朧的淡紫色光暈。
她仰頭望著天際那輪滿月,瞳孔裡映著清冷的銀輝,卻像是透過月亮在看更遙遠的東西。
“顏現在……也在看月亮嗎?”她輕聲自語,指尖在積累了些許灰塵的欄杆底部上劃出一道痕跡。晚風突然變得猛烈,吹散了她未盡的話語。
她身後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,只見陳葉手裡捧著一個雕花木盒,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。月光落在他緊繃的肩線上,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。
“……月餅。”他聲音有些乾澀,像是斟酌了很久才開口,“椰蓉餡的。口感和銅鑼燒很像,我猜你會喜歡。”
何汐怔了怔,轉身時眼角還殘留著未斂盡的恍惚。她連忙伸手接過盒子,木盒上精緻的桂花花紋路硌著她的掌心,甜膩的香氣從縫隙裡滲出來。
“謝謝。”她低頭掀開盒蓋,熱氣混著甜香撲面而來,新鮮烤制的月餅金黃油亮,表皮還泛著細密的光澤。陳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。他看著她垂落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小片陰影,突然很想伸手拂開那縷蹭在她鼻尖的髮絲。但最終只是攥緊了拳頭,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肉裡。
“今天……”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,“你受驚了。”
何汐捏著月餅的手指微微收緊,酥皮簌簌落下幾粒碎屑。她扯了扯嘴角“我沒事。倒是你,今天在會議室……”她忽然想起陳葉擋在自己面前時緊繃的表情,還有他撞開士兵時骨肉碰撞的不安聲響,心中湧起一絲感激。
夜晚的風突然變得異常猛烈,彷彿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催動。陳葉敏銳地察覺到這股夜風的變化,他毫不猶豫地向前邁出半步,看似隨意卻又巧妙地站在了風口的位置。
月光如水般流淌在他那挺拔的脊背上,宛如一層銀紗輕輕地覆蓋著。在這皎潔的月光映照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,顯得格外修長。僅僅從影子來看,人們甚至會忘卻他實際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生。
“月色真美。”陳葉忽然突兀地說道。他的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一般,彷彿稍一用力就會被這狂風吹散。
“是啊。”何汐抬頭望向月亮,圓潤的輪廓邊緣泛著淡淡的藍暈“你說……”她的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,“如果顏現在也看著月亮,我們算不算……”
“何汐!”陳葉突然提高音量,又猛地收住。他深吸一口氣,襯衫下的胸膛劇烈起伏,“他已經不記得你了。”他伸手想握住她的肩膀,卻在即將觸碰的瞬間轉為攥住欄杆,“你看看……”金屬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**,“看看眼前的人行不行?”
何汐的瞳孔微微擴大,月光在她眼中晃動成細碎的銀沙。
“眼前人……”她張了張嘴,突然被腦海裡閃過的畫面擊中——血宴舉著道具斧頭,學著導演的模樣翹起蘭花指敲打導演石膏腿時,紅眸裡跳動的惡劣光芒。
“哎呦……陳葉,我跟你說,血宴真的是完全不讓人省心的型別啊!!”她脫口而出,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衣襬,“今天我去看望導演的時候,他,他……”
陳葉的表情凝固了。他鬆開欄杆後退半步,月光突然照不到他的眼睛,只餘下一片濃重的陰影。
“你知道嗎?他居然跑去導演的病房,又是敲石膏又是放魔鏡ai,還往夜壺裡倒茶水泡手機!”何汐越說越激動,雙手不停比劃著,“他是不是瘋了?萬一導演真的報警怎麼辦?他做事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啊!!”
“算了。”陳葉抬手遮住眼睛,“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是個啞巴。”
何汐比劃著的雙手忽然僵在了空中,因為她察覺到了陳葉的異樣“陳葉?你臉色好難看……”
“沒事。”他放下手,嘴角扯出一抹誇張的弧度“就是突然想起來,我該去揍血宴一頓。”
“嗯?怎麼突然這時候……?”何汐有些不解。
陳葉“因為他欠揍。”
“額……你說得對,但老實說,我比較怕你被他揍。”何汐用手指捏起下巴思考,但下一秒便又圍繞著血宴滔滔不絕“我已經跟血宴說過了不要為了我到處惹事,但是他看上去油鹽不進的樣子……陳葉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啊?再這麼下去,會長搞不好真的會把他永遠變回斧頭——”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陳葉啞著嗓子說,每個字都像從胸腔裡硬擠出來的。“但是我不會放棄的。”
“……什麼明白了?”何汐話音剛落,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劃破凝滯的空氣。何汐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,只見“狗比宵夜”四個字正在螢幕上跳動。
“宵夜?”
“立刻來會議室。”宵夜的聲音罕見地帶著緊繃感,“軍方要帶你走。”
何汐指尖一軟,手中的椰蓉月餅頓時滾落在地上。
戰艦走廊的冷光將每個人的表情都照得慘白。何汐推開門時,紅狐正將一疊檔案拍在桌上,紙張與金屬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紅狐上前一步,與何汐保持著安全距離,神情凝重地道“何汐小姐,我們剛剛接到緊急報告——‘晨曦城’正在淪陷。”